平韵格长调词（上）

平韵格长调词（上）

（一）满庭芳·试教

浙水源头^⑴，江郎故里^⑵，处处几净窗明。宅前银杏，清婉啭雏莺。曲径垂枝曼舞，朱辉晃，乳燕舒翎^⑶。凭栏立，征尘未掸，洗耳辨书声。

轻轻，揉重睑^⑷，斟词酌句^⑸，夜已三更。趁人静心专，再拜秦青^⑹。教棒横藏枕底，惊甜梦，恐过鸡鸣。期桃李，迎春竞放，笑自两眉生。

【注解】

⑴浙水源头：钱塘江旧称浙江，浙江省最大的河流。钱江有多个源头，其主源位于浙江省开化县境内，而江山港是钱江来自南面的一个源头。

⑵江郎：江郎山因传说三个姓江的兄弟登顶变成为三大巨石而成名，浙江省江山县由此得名。

⑶翎：鸟翅和尾巴上的长而硬的羽毛。

⑷睑：眼睛周围能开闭的眼皮。

⑸斟词酌句：斟、酌是指反复考虑。指写文章慎重细致，一字一句地推敲琢磨。

⑹秦青：相传古代秦国名歌手，收薛谭为弟子。此喻指导教师。

【词意】

江山县拥有钱塘江南面的源头，又是著名的江郎山所在地，这里到处干净明亮。老宅门前的银杏树上，幼小的黄鹂歌声清亮婉转。弯曲的小路边，低垂的树枝随风轻飘舞姿优美，叶子在阳光照射下不断晃闪着赤红色的光彩，乳燕舒展着羽毛。作为指导教师，依偎着栏杆站立，身上长途跋涉留下的尘埃还没来得及清除，就开始专心指导实习学生的试教了。

轻轻地揉揉眼皮，一字一句地推敲琢磨，已经到了半夜。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，可以专心的钻研遇到的难题，再向行家请教解决难题的方法。教棒横放在枕头底下，美梦时常被惊醒，唯恐睡过头，耽误了工作。期望辛勤培养的学生，一个个像花儿那样迎春竞放，这样老师脸上就会充满欢乐。

【赏析】

师范大学毕业生实习的地方是中学的讲台，毕业生作为新教师上讲台前，总有一个试教的过程，这过程就是毕业生备好一节课，领导或指导老师听课，以此观察和指出其教学中的问题，确定今后其努力的方向。作者当时是浙江师范大学教师，这首词是他去江山中学指导毕业生试教时写下的，是一首以工作对象、工作内容为题材的词，充分反映出作者对毕业生的高度负责精神，对指导毕业生试教的认真态度，以及对毕业生成才的热切期盼。

词的开头三句，“浙水源头，江郎故里，处处几净窗明。”以飞扬之笔，从大处着眼写景，一开始就烘托出一个新的境界。“浙水源头”与“江郎故里”同属浙西江山，此水乃是钱塘江的源头，此山乃是传说中的神山。以水之灵气与山之憨厚作为开篇，可见作者的运笔之妙与托意之远。明·冯梦龙《醒世恒言》句：“净几明窗不染尘，图书镇日与相亲。”此处作者用了“几净窗明”，也颇有体现“图书镇日与相亲”之韵味。这是本片的第一幅画，是很有气势的水墨山水画。大处着笔小处写景，这是作者的高超之笔法，在这里作者的这一笔法得以淋漓尽致的表现，“宅前银杏，清婉啭雏莺，”短短九个字又衬托出一幅风景画，老宅、银杏、雏莺这是多美的一幅画，“老宅”与“银杏”留下静静的美感，而“雏莺”的“婉啭”是听觉上的美感，从视觉到听觉的通感，随着眼波的传情使人置身于一幅画中，这是本片的第二幅画。“曲径垂枝曼舞，朱辉晃，乳燕舒翎”，又是另外一幅优美的画面， “曲径通幽处，园林无俗情”， 曲径边低垂的树枝舞姿优美，叶子不断晃闪，乳燕舒展着羽毛，“乳燕”的出现使得动感的画面更有动感，“雨余风送晓烟轻，朱户檐前调乳燕”，这是本片的第三幅画。三幅优美的画面出现之后，作者点明了主题，“洗耳辨书声”这才是作者真正要表达的主题。“凭栏立，征尘未掸”写出了作者一路风尘的艰辛，也是为了突出主题的铺垫之笔。值得一提的是“莺”前面加了“雏”与“燕”加了“乳”，有异曲同工之妙，蕴含着深刻的寓意，含有即将走出大学校门、迈向社会的毕业生之寓意。

词的下片主要写认真试教的准备过程。开始四句突出体现了试教备课的用心程度，“斟词酌句见神韵”，朱熹说：“大凡读书，须是熟读。熟读了自精熟，精熟后理自得”这是读书人的体会，也是治学者的感受。叶圣陶先生说得好：“一字未宜忽，语语悟其神。”备课的过程就是“斟词酌句”的过程，一字一句地推敲琢磨。“趁人静心专，再拜秦青”两句，进一步营造了刻苦求学的氛围。这里作者选用了《列子·汤问》中的一个典故：“薛谭学讴于秦青，未穷青之技，自谓尽之，遂辞归。秦青弗止，饯于郊衢，抚节悲歌，声振林木，响遏行云。薛谭乃谢求反，终身不敢言归。” “教棒横藏枕底”等三句也是表达认真备教的刻苦程度。尽管作者从“斟词酌句”“再拜秦青”“教棒横藏枕底”三个层面表达同一勤奋之意，但作者在时间的安排上是有先后的，“夜已三更”“人静”时分、“鸡鸣”之时就是时间的次序安排，也就说明了，每一个层次有递进关系的。最后三句寄托了作者的深情期盼，“桃李不言，下自成蹊”，作者从中学代课教师到大学教授，教师始终是他心目中最美好的名字，讲台永远是他生命里最宁静的家园，他深深理解与体会教师行业的意义，桃李满天下是他心中的期望。

（二）水调歌头·秋收[1]

菊艳熏风^⑴别，鸿雁到衡阳。金乌^⑵逼近西陆^⑶，气爽白云翔。枝动常飘落叶，果熟时闻裂壳，天地奏清商^⑷。万里毫端处，满目闪金黄。

青山乐，琼田^⑸笑，铁镰扬。飞旋脱粒钢齿^⑹，晚糯射新香。徒有春花若雨，岂比秋粮似玉，喜汗浥衣裳。回首归家路，明月皎如霜。

【注解】

⑴熏风：和暖的南风或东南风。

⑵金乌：古代神话，太阳有三足乌，后用为太阳的别称。韩愈《李花赠张十一署》诗：“金乌海底初飞来，朱辉散射青霞开。”

⑶西陆：这里“西陆”就指秋天的意思。《隋书·天文志》：“行东陆谓之春，行南陆谓之夏，行西陆谓之秋，行北陆谓之冬。”

⑷清商：称为清商乐，东汉以来在民歌基础上形成的一种音乐，古人认为这种乐调是象征秋天的。在音乐史上，“清商”有几种不同的含义。一种含义是：清商即高的商调。宫、商、角、徵、羽五调，一般是指中部音高说的，即相当于今天的C、D、E、G、A五调。比它们的本调高半个音的调子，就加一个“清”字来表示， 如“清宫”、“清商”。清商比商调高半个音。

⑸琼田：这里是指田野的意思。有三种说法，一是传说中能生灵草的田。二是传说中种玉之田。三是形容莹洁如玉的江湖、田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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⑹脱粒钢齿：意谓脱粒机，是一种收割机械，指能够将农作物籽粒与茎秆分离的机械，主要指粮食作物的收获机械。根据作物的不同，脱粒机种类不同。如“打稻机”适用于水稻脱粒；用于玉米脱粒的称为“玉米脱粒机”等等。

【词意】

菊花怒放之际正是酷暑热风告退的时候，秋分送爽，鸿雁南飞。季节已近金秋，天高气爽，白云轻飘。秋风轻轻吹动着枝条，落叶徐徐飘向大地，果实成熟的时候，经常可以听到果壳开裂的声音，犹如天地合乐天籁之音。极目远望，万物呈现一片灿烂金黄。

青山欢乐，田野嬉笑，铁镰飞扬。收割机飞速旋转，脱粒的晚稻散发新的清香。如雨春花虽然艳美，可怎么比得上似玉秋粮的丰厚，劳动喜悦的汗水湿透了衣服。收工回家的时候，一轮皎洁如霜的明月，已将银灰洒落在大地。

【赏析】

《水调歌头·秋收》成稿于20世纪80年代，后来发表在《江西诗词》1996年第3期。这是一首描写秋收景象的词。张教授生于农家，长于农村，考上大学前一直都参加农忙劳动。“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，当时不能直接考大学，读完高中便回乡参加农业生产”，因此对艳丽秋色、丰收田园和劳动喜悦的抒情是入木三分的。

上片起首四句点明了时令。菊花盛开意味秋的来临，正是秋高气爽白云轻飘的时候，连酷热的暖风都已经告退，鸿雁南归。“鸿雁到衡阳”，从候鸟描写秋。范仲淹“塞下秋来风景异 衡阳雁去无留意”的词句，“衡阳雁去无留意”说的就是湖南南岳衡山的，相传大雁南飞，到此便回头，这个题材给了作者写秋的灵感。“金乌逼近西陆”，进一步说明秋色日渐加浓，秋意也逐步加深。写秋景，一般多写得萧瑟，这里却把秋景写得很美，反映出作者的开朗胸怀，它是在为下片的描写秋收场面与抒发感慨作势。五、六两句，点明自然的美：枝动是动态的美，果裂是声音的美！这种美是天籁之音。自然界的枝舞、风声、鸟鸣、泉涌等凝聚天地之气，是自然之趣，是日月精华的声音，是最美的音乐。最后两句表达了作者的视野更为开阔，从色彩上浓墨渲染秋的气息，万物呈现一片灿烂金黄，同时也孕育着作者心中更为欢快的情感波澜。

下片开头的三句运用拟人化的手法表达了丰收时喜悦心情。每年的秋季是农民最忙的时候，也是农民最辛苦最乐和的时候。对于从农村出来的人来说更是记忆如新，到了秋的收获季节，捧着到手的粮食，那个高兴劲就不用提了，虽然每个人脸上还挂着汗珠子，衣服被汗水湿透，可喜悦难以言表。接下的两句写出了劳动的场面，田地里到处是农民抢收稻谷的身影，乡间呈现出一派秋收大忙景象。打稻子时由于是把稻秸和稻穗一起送进脱粒机内，稻秸稻穗被机器一卷再喷出来，脱粒机扬起稻尘，稻尘带着浓浓的稻香四处飘溢，这清香只有亲临脱粒场面的人才有机会感受到。“徒有春花若雨，岂比秋粮似玉”两句才是画龙点睛之句，如雨春花虽然艳美，可怎么比得上似玉秋粮的丰厚。秋天，年年如约而来，农村劳动的人们都有属于自己的秋天：秋是成熟的季节，是收获的季节，是充实的季节，更是喜悦的季节。最后两句是描写劳动结束回家的情景。

词中的景物不仅有动态、静态与色彩的素描，更有广狭、远近、高低之分，同时还体现了天色随时间推移由明而暗的变化。作者将典型景物与特定的心情结合起来，景语即是情语，意在给人以丰富的想象，加之以明月皎洁如霜气氛的渲染，更加烘托出劳动场景与归途的喜悦，从而使得全词意境深远而和谐，风格峻峭而清新。

张明龙创作，林才溪注释，摘自郭金喜、林才溪、曹荣庆著《一位基层学者的精彩人生》（续集）企业管理出版社2022年10月版，第308～312页。